小小的阁楼之上

作者:黎荔
小小的阁楼之上
某个城某条街某一条小巷
某一个晚上某阁楼微微灯光
某个人默默关上某心房某扇窗
没有跟谁说晚安
在开阔的北方平原上,很少可以看到阁楼 。 因为北方大地上,所建的屋宇多为平房,四四方方的平房顶,开阔稳健,坦坦荡荡,便于攀登,易于修缮,可以晒麦子、晾玉米,孩子可以在上面跳掷腾挪 。 平原上的屋脊,大多没有起伏 。 只有在南方,阴雨连绵,淅淅沥沥,为了漏雨全是尖顶高耸或人字倾斜的屋脊,加上房屋多建在山坡上,房屋顺着地势起伏,于是屋脊一律飞檐斗拱,勾心斗角 。 在那个还没有千篇一律房地产开发的时代,岭南民居中,老百姓自建房很少有平房,大多是二层三层的小楼,楼顶一律起伏,人字坡斜耸在屋顶上 。 楼层之上的高低平仄的小阁子,就是阁楼 。
【小小的阁楼之上】我出生和成长的老屋就带阁楼 。 顺着楼梯攀爬到阁楼,高低不平的室内房顶,像外面起伏的屋脊,这个小小的空间几乎伸不开腰,所以常常用来堆放着破旧杂物,作为一个实用的储物间 。 老屋的那一个小小阁楼,包裹着我儿时无法打开的神秘 。 梯子是我攀爬阁楼时最用心的,没人可以获知,我在梯子上的感觉 。 阁楼上黑漆漆的,从几片明瓦里透出几束光,打落在那几个大大的杂物箱子上 。 每次下梯子的时候,我总是会惶恐,生怕梯子突然不见了,或自己突然掉下去 。 于是,每一次下梯子,都抓的特别紧 。 因为不太通风,也疏于收拾,阁楼里常常散发着陈旧的味道 。 有时夜深人静,阁楼里会传来一些窸窸窣窣作响的声音,不知道那阁楼里是躲着老鼠、猫、虫子,还是一些不曾见过,但一直住在我脑海里想象的精灵?
小小的阁楼之上
我一直恳求父母将阁楼整理出来,我希望阁楼成为专属于我的小小天地 。 即使每天要由小而陡峭的木楼梯爬上去,还要掀开一块木板 。 即使一到南方缠绵的梅雨天,阁楼上就有雨天滴滴答答的漏水,墙壁上贴着的报纸开始晕出一团一团的水渍 。 即使在晴朗的夜晚,阁楼上方的几片明瓦会漏进来月光,水一样地流淌和溢满阁楼 。 可是父亲说不行,他告诉我这座建于民国的老屋并没有想象中的结实,我每天爬上爬下住进阁楼会有安全隐患,而且阁楼太低了,无法放下书桌在那里做作业,那里的光线也太暗,对视力不好 。 于是,住在阁楼上面,只能成为我存在于儿时心灵的一种虚幻的生活 。
常常在走过各种曲折小巷时,我会仰着看那些高高低低的阁楼的形状,猜测一个个阁楼里幽暗昏惑的故事 。 当我想一个人静静呆着的时候,就会登上小梯子,爬到阁楼里 。 起伏的阁楼上,有窄窄小小的窗,从那里我可以看到楼下老人孩子和小狗小鸡在嬉戏,有人从长长的小巷中大步走过左顾右盼,人们在楼下做着各种零碎的事情,我轻而易举地就把一条长巷里的这些生活状态尽收眼底 。 各家的吵嚷声,伴随着炖汤的热汽,伴随着老屋旁边那棵2米高的紫珠树散发的特殊异香,顺着楼梯,传了上来 。
如果乌云摇醒了漫天痛哭的暴雨,我会坐在那扇小窗前看着外面的雨水 。 雨水把很多东西隐藏起来,本就狭小逼仄的阁楼不会引起别人丝毫的注意 。 我会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被遗忘在阁楼里,被遗忘的还有那些微不足道的陋巷女儿的童年和记忆,那些雨水无声而寒冷,孤独深不可测 。
如果是阳光明亮的日子,我会努力推开那扇窄窄小小的窗户,把身体靠在窗框上,但又不敢出去太多,外面就是瓦片的屋顶,开着一蓬蓬的瓦松花,瓦楞中有杂草丛生,有麻雀和鸽子停在上面,窗户一打开,鸟群就扑闪着翅膀飞走了,哗啦啦地在眼前飞过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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